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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各地政府都将招商引资工作作为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在大量纷繁复杂、鱼目混珠的招商引资项目线索满天飞的背景下,如何利用各种公开非公开的工具,对单个招商引资线索抽丝剥茧、去伪存真,是本次讨论的重点,也是本次讨论需要解决的问题。
我认为需要重点从以下三个方面分析研判评估:项目的真实性评估、项目的可行性评估、项目诉求的合理性评估。在每个方面分析研判评估中,需要使用各种公开非公开的工具(如企查查、证券软件、税务系统查询、券商行业分析报告等),也需要熟练掌握相关知识(如公司股权、法律知识、财务知识、公司年度报告、金融证券银行知识、行业政策等)。
一、项目的真实性评估
项目的真实性评估要综合分析项目投资主体真实的经营状况和投资能力,最大程度识别出虚假的项目、大幅注水的项目和空壳(及假冒)公司、高风险的公司,从源头端规避高风险的项目,避免政府被(过度)套利。实际上,真实性评估也是对项目投资主体的背景调查,可以是在政府和投资主体初期接洽阶段,投资主体提供的投资信息乃至企业介绍资料都不齐全的情况下,摸清投资主体的家底,综合分析投资主体真实的经营状况和投资能力,识别投资主体经营重大风险、法律风险,让政府做到信息对称。
项目前期背景调查,可以在投资主体提供的信息不充分的情况下,通过外部手段,对投资主体的基本情况、股东情况、主营业务和产品、历史沿革、工商变更情况、经营规模、行业地位、技术水平、对外投资布局、法律状况(诉讼情况)、网络舆情、股东的主要合作人员及关联公司情况(有时多重穿透后可能涉及到数百家关联公司)、目前存在的重大风险等方面,进行大致的背景调查分析。当然,有时候受限于时间要求(比如政府需要在 2-3天内拿到企业的背景调查报告),以及信息的可得性问题,不可能面面俱到,但企业存在的风险情况是务必需要进行详细分析的。这个过程需要使用的基本工具包括:企查查、证券软件、税务系统、公开搜索引擎等。
在此我列一下基本的流程:
1.利用企查查账号(请至少购买一个会员账号)查询投资主体的股权结构;
2.利用企查查账号查看投资主体或者股东或者关联方的涉法涉诉情况;
3.利用全国税务系统查询投资主体 2022 年度营业收入和全口径税收(需要通过南阳市税务局查询,已与其协调好,此项查询结果需保密,仅用于工作);
4.利用公开搜索引擎查询投资主体官方网址、公开新闻报道;
5.利用证券软件(如 wind、同花顺、东方财富等)查询行业分析报告;
6.利用招商系统各种工作渠道侧面了解。
更全面的合适方法如下:
1.查注册资本:看家底
我国目前实行的是法定资本制下的完全认缴资本制,且注册资本额不区分公司形式、不设上限与下限,在此背景下,市面上出现了“一元公司”和“亿元公司”,每家公司的认缴注册资本和实缴注册资本情况也不尽相同。尽管如此,一家企业的注册资本仍旧是十分重要的信息,它代表了公司的股东愿意以多少财产来承担公司的责任。注册资本越高的企业,在发生风险后需要承担的债务上限越大。因此,注册资本也可以被认为是公司信用的标志。而在资本密集行业,受杠杆率限制,公司注册资本的多少直接决定了其业务规模。
2.查注册时间:看经验
一般来说,一家公司注册时间越早,经验就越丰富,有成熟的业务模式、盈利模式和市场渠道的可能性就越大,公司实力和抵御风险的能力也更强。而新成立的公司相对来说抵御风险的能力就差一些。
3.查注册地点:看方位
一家企业的注册地点,可以从侧面反映出一些风险的蛛丝马迹。若目标公司实际所在的地址与其对外宣称的地址不一致,又或与其经营执照上的地址不一致,则该公司就可能存在一定风险。另外,一些不符合常理的注册地点也应引起高度注意:当一家生产型企业注册地点在居民楼内,就应考虑该企业有皮包公司的嫌疑。
4.查股东:看背景
一家企业的股东构成和各自所占的股份比例、认缴资本和实缴资本额,可以反映出该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及其资金实力。企业股东的实力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该企业的长线发展能力和扩大资产规模的能力。企业的股东主要有政府部门、企业、自然人等几种,一般来说,企业的股东是政府部门和企业时,其相对风险比股东为自然人的情况要低一些。当企业的法人和股东全部为自然人时,该企业抵御风险的能力会相对较弱。
5.查经营范围:看业务
经营范围反映了企业从事的主要业务和生产经营方向。当你发现一个企业在从事其法定经营范围之外的业务时,它就有“挂羊头卖狗肉”的非法经营风险。这类风险高发于私募行业、互联网金融行业、投资咨询、资产管理等行业中。此前 e 租宝一直标榜自己属于融资租赁类 P2P 业务模式,但实际上金易融(北京)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经营范围中根本不存在金融和融资租赁类业务。
6.查注册变更:看变化
如何从企业基本信息的变更发现风险?当企业频繁变更注册地址,代表企业的驻地并不稳定,这是皮包公司和处于业务变动期的企业比较常见的动向。当这部分信息频繁变动时,你需要高度重视,它可能导致你在发生诉讼、纠纷时找不到目标企业。当企业的注册信息中频繁发生减资情况,有极大的可能存在股东或母公司抽离资本出逃的风险。股东频繁变更,或法人股东变更为自然人股东,极有可能是企业经营出现问题,股东在用“甩锅”的行为帮助自己规避责任。当企业的经营范围发生变更,去除了部分业务,而企业仍在实际从事该业务,则应该考虑其存在非法经营的风险。以 e 租宝实际运营公司金易融(北京)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在 2014 下半年到 2015 年,经理了三次住所变更和多次法人、经营范围、注册资本、投资人变更,这是十分典型的高风险征兆。
7.查上市公司公告:看合作
当一家企业取得了与上市公司合作的项目,就从侧面反映了该公司获得了市场认可。我们也可以通过上市公司所发布的公告大概估算出目标企业与该上市公司合作项目的大体额度、费用、利率、税金等费用细节,从而估算出其合作成本的高低。另外,这些上市公司公告也有利于该目标企业在后续业务开展过程中的宣传推广,争取更优质的客户。
8.查商标专利:看知识产权
商标专利体现了目标公司的知识产权以及产品的研发能力,进而反映出企业的长期发展能力。一个企业拥有的商标及专利越多,越说明企业在产品研发、产品声誉等方面有更大优势。
9.查司法信息:看纠纷
司法信息一般分为:裁判文书、被执行人信息、失信被执行人信息、法院公告。判定一家企业是否可靠,最直接的线索是目标企业的失信被执行人信息。如果企业已被列入失信被执行人,则意味着该企业极有可能存在无力偿还或无心偿还欠款的行为,有十分明确的信用风险。除失信被执行人信息之外,当一家企业存在大量被执行人信息时、存在买卖合同纠纷(尤其是作为被告方)时、劳动合同纠纷和金融借款纠纷时,均意味着该企业可能习惯性违约,或存在较大的资金链风险甚至濒临破产。
10.查企业图谱:看纠纷
查看企业的母公司、子公司,从而全面获取与企业相关联的企业名单,顺藤摸瓜地查看其关联企业的潜在风险。当一家企业的母公司或子公司已深陷债务纠纷、出现失信被执行人信息甚至破产时,该企业本身的运营风险也将相应提高。
11.查公司官网:看业务
一家企业的官方网站是可以仔细研读的,它反映了企业对自身的业务定位和发展定位。浏览其官网的各个栏目和菜单,一般都能得到这家企业的管理团队情况、业务模式、业务范围和领域等信息。公司官网中通常会存在新闻中心或公告栏信息。一般来说,一家公司网站的新闻中心会公布这家公司所操作过的项目、所签订的大的合同、所合作的大的合作方,还有公司大的一些变动信息等,这些信息收集、汇总、分类起来,实际也就验证了其事业疆域里所列示的业务范围,同时可以通过其项目、交易对手、交易对手所处区域、项目完成的时间,分析其公司业务开展情况。
12.查舆情:看现状
可以通过搜索引擎(百度、谷歌等)获得与该公司有关的新闻,获取公司的最新发展动态和正负面舆论信息。一家负面新闻缠身的企业,其风险是显而易见的。微博、论坛、贴吧、知道、口碑中均可搜索到一些关于目标公司的最新动态和口碑评论,可用以侧面了解目标公司的现状、口碑和风评如何。
13.查招聘信息:看发展
招聘信息反映了一家企业的人才缺口、运营现状、以及预期发展方向,另外,一家公司的招聘启事中的职位要求、薪酬水平均可侧面反映出该公司的实力及正规程度,是一个不可忽视的考察指标。
14.查司法拍卖:看风险
司法拍卖,即人民法院在民事案件强制执行程序中,按程序自行进行或委托拍卖公司公开处理债务人的财产,以清偿债权人债权。当一家企业出现在司法拍卖名单中时,则意味着该企业存在明确的债务纠纷,且无力偿还,只能通过拍卖资产的方式偿还债权人款项。这是十分明确的风险信息,需要引起高度重视。
上述查询途径,涉及全国企业信息公示系统、最高人民法院中国裁判文书网、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检索系统、上海证券交易所、深圳证券交易所、香港披露易等,天眼查、信用视界、启信宝等企业信用查询平台也有直观呈现,此外还需借助微信、微博、招聘网站、新闻网站、搜索引擎。
对于重大项目来说,如果投资主体提供的企业及项目资料齐全,也可以配合尽职调查要求,那么就可以对投资主体的基本情况、组织机构、资本结构、资金实力、资信情况、经营业绩、股权结构、管理团队、技术先进性、持续研发能力等进行更详细的调查。比如,通过财务审计报告等资料,可以进一步梳理企业的经营数据真实性(比如通过对客户的进一步穿透调查,核实关联交易的规模),通过财务报表分析企业的财务能力及结构,梳理企业流动性水平以及投资能力,判断企业下一步融资的方向以及可能的政策诉求等。国有的平台公司或股权投资基金参股重大项目时,一般采用此办法。一般而言,重大项目的尽职调查耗时且需专业机构参与配合。
二、项目的可行性评估
项目的可行性评估主要是对项目的市场、技术可行性进行评估,核心是依托产业深度研究,对该细分产品领域的发展现状进行深度分析,判断项目的前景。从评估的内容模块来说,可以包含:行业/产品所处的生命周期、市场规模、发展动力、技术趋势、市场趋势、竞争格局、企业梯队、重点项目情况,企业和项目的市场竞争力、发展潜力,最终评估该项目相关投资指标(产值、税收等)的达成机会,以及可能存在的市场风险情况。
可行性评估注意事项:
1.可行性评估重点是确定投资方的判断与目前的行业趋势是否一致,特别是投资方提供的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中,有关市场的预测是否准确,是否存在可研报告未披露的重大风险,比如:1)该产品的技术性能一般或较为落后,项目投产后将不具有市场竞争力;2)该产品的产能严重过剩(注意区分行业名义产能和有效产能),企业不具备在未来价格战中生存下来的规模实力;3)该产品的市场容量与可研报告的预测差距巨大;4)投资方为跨行业进入,拟投资的产品市场进入成熟阶段、呈现马太效应,投资方既非头部规模企业,也没有在长尾市场拓展的可行策略;5)国家产业政策变化,使企业的经营存续面临重大不确定性,比如新能源汽车生产资质申请难度提高、相关部委鼓励行业内部兼并重组,集成电路、显示面板重大项目需要发改委的窗口指导,投资方要求协助落实生产资质作为投资的条件,而地方政府不具备这样的能力;6)行业管制问题,比如电子雾化器、保健食品、美容产品等,不具备相应的生产资质;7)该产品出口比重高,面临反倾销或者地缘政治冲突下的贸易壁垒问题,出口市场的可持续性存疑;8)高技术项目面临的海外制裁或者技术封锁风险等等。
2.可行性评估的目标不是筛选出没有市场、技术风险的企业和项目,也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企业和项目。行业和市场始终处于动态变化之中,政府不能也无法替代企业进行市场判断。企业的经营过程就是承受风险的过程,即便是行业领先企业,在市场上就像是在一艘破冰航行而且还不断漏水的巨轮中,一边不断处理内部的紧急情况、堵住漏水点,一方面则是应对恶劣的天气不断调整航向。特斯拉从亏损严重、融资困难,再到市值攀升至近万亿美元,仅仅间隔两三年时间。两三年时间而已,有的行业就已经从成长期到成熟期,甚至进入衰退期,有些花团锦簇的企业转眼就成了昨日黄花,苦苦挣扎的企业则成了行业冠军。世界上不存在一家完美无缺的企业,没有市场经营风险的企业,就只存在我们的想象之中。如果说,政府在每个投资项目落地之前,都做一个系统的评估,要求全责备,找一家风险小、效益好、前景光明的企业出来,非如此则不可招商,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一年到头没几个项目能够落地。所以可行性评估是要通过比较确切的行业及市场研究,规避一些本可以规避,而且一旦发生就会导致项目失败的风险,避免政府也陷入泥潭之中。但对于一些寻求产业基金支持的初创项目来说,可能市场本身就在培育之中,对于技术和市场的判断可能更多需要借助行业专家的支持。
3.可行性评估对应的行业研究要尽可能深入到产品层次,如果产业深度研究的能力不足,结论和建议可能适得其反、误导政府。所以可行性评估对于咨询单位的产业研究能力要求高,虽然现在基金管理公司、会计师事务所和律师事务所等服务机构都在提供类似服务,但大部分机构的短板就在于产业深度研究的能力不足,特别是在项目评估涉及的产业领域众多的时候,更有捉襟见肘的情形,难以满足时间与质量的双重要求。
三、企业诉求的合理性评估
投资主体提出的各类政策诉求,最终落实到项目投资协议约定中的政府承诺事项,是政府和投资主体反复博弈的结果。从实践来看,项目评估主要是可以对投资主体的要素需求合理性进行判断,辅助政府与意向项目在具体落地政策的设计过程中明确成本收益,掌握谈判主动权。具体功能包括:
1.评估用地等要素需求的合理性。对于土地招商项目,由于工业用地基本上由政府行政配置,挂牌价和市场价的价差大,存在套利空间。特别是在珠三角、长三角、国内一二线城市、大都市圈内部地区,工业地产商重点布局,大多数投资主体本身也有意愿获取超出项目实际产能所需的用地规模,实现资产增值。投资主体的用地规模具有高度弹性,与当地的区位、政府议价能力息息相关,有时候也会经历反复博弈的过程。可以通过整理同类型项目的产能规模、用地情况、投资规模等,进行综合比较分析(也要注意各地区用地项目的容积率限制),从而了解单位产能对应的投资规模,判断出投资主体对应产能、产值所需的最集约的用地规模,通过企业用地需求与最小用地规模之间的差值,可以测算出政府给出的让利幅度,也可以作为建议投资主体压缩用地的依据。
2.评估项目落地的经济社会效益。项目对地方的贡献,与地方政府对投资主体的让利与支持,至少要取得平衡,而投资主体的可研报告一般会夸大项目的贡献。项目评估可以测算项目在不同的经营场景下的产值、税收情况,判断投资约束性指标(主要是亩均税收、亩均产值)的达成机会。这需要搜集整理国内同类型项目的情况进行比较,特别是信息较为充分的上市、准上市公司公开的投资项目信息。对于地方政府抱有延链、补链、强链目的的重大项目,可以基于对当地该产业发展现状、产业链分布情况、发展方向研究的基础上,判断该项目对于地方产业链发展的带动作用。
3.测算政府对项目不同支持方式的总体成本。以申请政府直接参股项目为例,可以测算不同的合作模式之下,政府投资、参股、融资等的收益率和风险,包括以土地、建筑物、产业基金等占股的投资方式,厂房代建、设备代购、政府借款(包括债转股)、设备补贴、贷款贴息、税收奖励等多种支持方式组合后的综合成本,以及不同组合对应的风险。当然,由于项目评估报告交付的时间较为紧张(一般在一周以内需要完成),这部分测算不可能太精确,所以项目评估不能完全替代政府部门的财务成本收益综合测算,也不能完全替代产业基金投资项目中基金管理人的尽职调查。
四、重点风险类型
项目风险可谓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骗子无处不在,总有一款适合招商人。我筛选几类常见的,其他类型欢迎大家补充。
1.投机倒把
行此骗术的多为行业内小有知名度的企业,有些甚至是本地的龙头企业,它们本身有一定的行业地位,能在与政府的谈判中占据上风;它们利用政府对企业的信任骗取补贴,拿到土地和资金补贴以后,再以“资金紧张”、“重大事项需领导层决策”等为由推迟开工时间,待土地升值转手卖掉,政府对此往往无可奈何。
2012 年,作为北京小有名气的园区开发商,铭林置业以“世界 500 强企业定制产业园运营经验”为招牌在郑州低价拿地(科研用地),待土地概念炒起来后,将全部土地转让给美景集团而园区的建设运营,则交给了此前亮无产业地产经验的万科,仅这样简单转手,铭林置业便从中获利上千万元,而由于土地性质的特殊性,以及万科园区经验的缺失,项目最终只得停摆。
2023年6月15日,经过近一年的暗访调查发现,一个隐性群体正流窜在多个省市以“招商引资”的名义骗取国家补贴,他们“盯上”的区域主要集中于内陆较为偏远、急需招商引资发展的县城。他们从浙江某些作坊式工厂购买出厂价不到三万元的机床,套上硕大的饭金外壳,贴上日本山崎马扎克、德国德玛吉等进口品牌的商标,就成为了售价百万元高档进口设备。除了外观与进口机床高度相似,这些机器内部实体很小,能启动但精度不高,几乎生产不出有竞争力的产品,这些机床的作用在于一一以进口设备价格向政府部门申请数百万元的设备补贴。被招商到某些县城后,一台机器能补贴 20%,两三年后以经营不善为由破产跑路。此类机床仅在湖北十堰,已超千台。
启示:土地出让须配套相关考核指标,引入“标准地”、“亩均论英雄”、“先租后让”等先进做法。
2.言行不一
有很多企业,拿地前把策划 PPT 做得天衣无缝,大谈落地几个产业平台、引进几家科研院所,所从事的都是高科技产业;拿到土地后,企业一般也能如期建设,但投产项目却与之前承诺的大相径庭,产业方向、亩均税收完全达不到要求。
2009 年,四川省南充市通过招商引资,引进四川华冠汽车有限公司(下称“华冠公司”)。按照约定,华冠公司将在航空港工业集中区投资 3 个亿,用于重型卡车的改装、总装,以及车架、变速箱等相关配件的研发生产,预计投产后年税收可达 1000 万。但拿到土地后,华冠公司未购置一台车辆生产设备,已投入资金全部用于进行车检、驾校、二手车交易等业务的开展。四年时间,企业累计完成税收仅 174.2 万元,亩均税收不到 2000 元。家之言,而是要经过反复调研、反复讨论后得出自己的结论。
启示:判断一个项目质量好坏,不能听企业的一家之言,而是要经过反复调研、反复讨论后得出自己的结论。
3.偷梁换柱
企业为了拿到更优渥的条件,过度包装、偷换概令的事情屡见不鲜。企业为了增加谈判筹码,经常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一家濒临淘汰的农药企业,换了个配方摇身一变成了环保科技型企业;一家靠手工采集数据的技术密集型企业,把自己强行归为人工智能、大数据高科技领域;一个房地产项目,换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就成了产业项目、孵化器项目。而政府为了完成招商指标,对此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有甚者,还会帮企业来圆谎。
2008 年,宁夏石嘴山市引进某国资企业,上马年产 5000 吨的多晶硅生产项目,按照对方的说法,多晶硅作为能耗低、无污染的项目、技术密集型项目,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
然而随着企业逐步扩产,人们之逐渐发现,这一项目是个彻头彻尾的伪新能源!有研究机构的数据表明,多晶硅光伏的净发电量实际为负值,制造一套多晶硅光伏系统所需能量和这套系统使用寿命能发的全部电能差不多。而且多晶硅发电污染十分严重,1KW 多晶硅光点排放超过 40 公斤的有毒物质,宁夏石嘴山市多晶硅生产厂附近,也由于四氯化硅和氯化氢的排放,周围寸草不生。
2005 年,JX 公司与 J 省 L 市某县政府签订协议,由 JX 公司投资,双方合作共建新经济创业基地。这在当时一度成为了“官助民办”的园区典范。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2017 年,园区企业陆续接到 L 市国土资源局下发的《行政处罚决定书》,要没收非法占地的建筑物和其他附属设施并处以罚款。入驻企业大呼受骗,将 JX 公司告上法庭,举报 JX 公司私自设立管委会,与多家企业签订《土地使用权出让协议》,私自转让、非法买卖土地。
还有一些项目挂羊头卖狗肉,号称建设先进的智能装备工厂,实际上摘地后建成标准化厂房,长租给家具企业,收取厂房租金。还有一些项目方通过变更项目公司股东,变相变卖土地等资源,赚取不义之财。还有一些项目方土地摘地后反手把项目用地抵押给银行套现,赚取差价,项目本身烂尾土地荒废,政府想再次盘活需要花费更高的代价。
启示:招商重压下的畸形政绩观是造成违规项目落地的重要原因,这样的项目引进来,对当地经济发展无疑是弊大于利。
4.浑水摸鱼
一个行业刚起步,需要政府在土地、财政、审批等方面给予特殊扶持,一些企业便趁此机会,以促进行业发展为名套取政府补贴,扰乱整个行业的良性发展。
2000 年以后国产轿车发展提速,作为重资产项目,当年汽车生产的主流合作模式是地方政府出地、出钱,民营企业借助品牌和资源到当地建厂,包括吉利、比亚迪等一些自主品牌,都是靠这种模式,渡过了扩张的危险期。
2004 年,客车生产企业青年汽车,通过重组贵航云雀,拿到了轿车生产资质,并通过与英国莲花工程合作,包装成了一个圆满的故事,打着“青年莲花”的名义,在全国各地套取了大量补贴、土地和煤炭指标,给这些地方政府造成了难以换回的损失。
启示:制定项目准入规则与项目入园评审机制,坚决拒绝发展前景不明、财务风险巨大、有信用污点的企业入园,如果涉及到资本招商,则必须聘请专业人士操盘。
5.命运捆绑
笔者认为,招商引资中,政府与企业可以“同生”,政府在企业的全生命周期中,给予必要的政策扶持与资源导入,伴随企业一起成长;但双方绝不能“共死”,政府作为履行国家权利的组织和机关,除了招商引资,更要考虑民生、教育等一系列社会问题,政府所做的每一个决策,必须在基本盘稳定的前提下实行。如果政府毕其功于一役,把经济发展的宝全部压在一家企业上,一旦该企业发展不利,对整个城市的经济都将造成毁灭性打击。
2005 年,江西省新余市“梭哈”光伏产业,在前一年全市财政仅 18 亿元的情况下,掏出 2 个亿给光伏企业赛维集团,并在基础设施上给予赛维极大的便利。早前塞维发展顺利,不仅在纽交所成功上市,更是成为世界最大的硅片生产企业。但到了 2011 年底,受光伏双反影响,赛维的业绩一落千丈,其高达 300 亿元的负债浮出水面。
但此时新余市政府与赛维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新余现有产业结构(光伏为该市第一大产业)与财政情况,根本承受不起赛维倒闭带来的毁灭性影响,于是新余市和江西省政府不断向赛维输血,仅 2012 年一年,两级财政便向赛维提供了 27 个亿,而赛维的破产重组至今仍未完成。
但也有成功的案例:2008 年,时任合肥市委书记的孙金龙邀请京东方在合肥建设显示面板产线,以 175 亿元投资京东方的第 6代 TFT-LCD 液晶面板产线,并直接投资 60 亿元现金。相比之下,2008 年合肥的财政收入仅为 300 亿元,因此这次占财政收入 1/5的投资也被视为合肥的“豪赌”。最终,合肥市政府对京东方的投资不仅大赚特赚,京东方更是带动了合肥当地的上下游企业发展。这不仅为合肥带来了半导体生产的需求和基础,也成为了合肥投资招商的经典案例。
启示:政府在招商引资中需要留有后手,避免“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赌博式招商并不可取。
6.以假乱真
现如今,土地资源紧张,行业内龙头企业往往更受地方政府青睐,有些“胆大”的骗子直接伪装成某家大企业,获取政府信任,套取土地及补贴, 更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卷款跑路。
2008 年,河北省邯郸市通过招商引资引进世界 500 强现代集团旗下子公司“韩国现代建设集团”,双方约定,由“现代集团”投资 10 亿美金,开发大型汽贸综合体项目现代(邯郸)国际汽贸城,政府负责提供基础建设配套资金,据《中国房地产报》报道,仅地方财政配套补贴一项就达 6 亿多元。后面事态的发展便完全进入了熟悉的套路:拿地骗补、烂尾、跑路…最后,经过韩国现代集团发函确认,与邯郸市政府合作的所谓“韩国现代建设集团”其真实名称应为“现代 RNC 建设有限公司”,与韩国现代集团没有任何关系。
位于 A 省 F 市的某商业广场由“北旅投资公司”斥资 23 亿元兴建,先后被列入省、市「大、新、专」重点项目库。然而,最近,该项目却被曝出延期交付超 3 年、监管资金遭挪用,存在严重结构质量问题,前景扑朔迷离...
根据企业一方的解释,项目未能如期交付的最主要原因是企业自身经营不善导致资金链断裂。要知道,很多购房者都是冲着「首旅集团」的牌子去买的,如今却出现这种情况。耐人寻味的是,项目一直对外宣称的「首旅集团在 A 省的首个重点项目」并不真实。公开资料显示,这家“北旅投资公司”与首旅集团在股权上无任何关系。愤怒的业主将“北旅投资公司”告上法庭,经法院调查才发现,公司高层早已对名下资产进行了转移,“北旅投资公司”已经没有可供执行财产...
启示:“李鬼”扮“李逵”的骗术其实并不高明,在招商引资中,对企业背景的调查应细致、周全,切勿凭主观意愿行事,一旦判断失识,追悔莫及。
7.引狼入室
从某种意义上讲,政府有对入园项目合法性进行审查的义务。一些项目,比如这两年频繁暴雷的 P2P、网络赌博等,这些项日本自有一定技术含量,有些企业甚至还是相关部门认定的“高新企业”、“人才项目”,但由于它们从事的业务非法,一旦败露,企业必被查封,同时也会给园区整体形象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2014 年 7 日,山东省临沂市引进一家名为“利客购”的电商投资平台,该平台的宣传资料清晰印着投资者将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而自己项目的办公地也是政府提供。因为有政府的背书,当地老百姓对此深信不疑,结果该公司在非法集资 3.5 亿后,卷款跑路,致使多位百姓受骗。
另一个案例,一个骗子,却让“猎人”(当地公安局)心甘情愿地炸掉了 11 层办公大楼,巨骗骗于朝,“财富传奇”也就此诞生。这个骗子,就是王细牛。湖北黄梅县的王细牛,小学都没毕业,连 CBD(中央商务区)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却打着“爱国港商”的名头,放言要在中国五个少数民族自治区首府,各建一个CBD。内蒙古呼和浩特就是第一站,他要在此打造“西北第一高楼”——金鹰国际 CBD,总投资 53 亿,两年内建成。王细牛如此辉煌、神奇的构想,再加上他“不差钱”的作派,引起呼市极大重视和关注。这么大一个工程,自然会为政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为此“特事特办”,炸了公安局 11 层办公大楼,给“西北第一高楼”挪地,结果两年后,却发现这是一起惊天骗局,当地落得钱地两失……深入调查发现,呼市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王细牛还曾在宁夏导演了同样的骗局。这个“巨骗”,先后祸害两省,敛财 17 亿。
启示:政府除了对入园项目进行审查外,在经营上坚决要与企业划清界限。
8.一鱼多吃
这种现象比较普遍,一些所调的专家、学者抓住政府急于求才的心态,把同一个项目拿到多地重复申请政策补贴,每到一地都承诺团队入驻,结果就是在每座城市都租一个办公室,注册一家公司,仅此而已。
一女两嫁,两头通吃。2018 年,S 省 A 市高新区管委会与“BC公司”签约,落地年产 2 万吨磷酸铁和 2 万吨磷酸铁锂生产基地项目。同时,管委会承诺,对项目建设、厂房租赁、生产设备购置,以及生产、研发等方面予以产业补助及扶持。2021 年,一上市公司“MG 公司”过两步股权收购的方式,控制了“BC 公司”70%的表决权(其中 35%股权从政府手中收购),将其纳为控股子公司。然而,一年之后,2022 年 12 月 28 日,A 市高新区管委会突发一则声明,以“BC 公司”投资怠于推进项目建设为由,宣布停止履行招商引资协议,并停止兑现各项扶持政策待遇,同时单方解除股权转让协议,收回上市公司受让的“BC 公司”35%股权。对项目推进缓慢一事,“MG 公司”将原因归咎于股权转让事项未全部完成以及扩建产能未完成验收。但深挖事实却并非如此,公开资料显示,“MG 公司”实控人旗下另外一家公司已经在 Y 省 Q市投资 40 亿元年产 20 万吨磷酸铁锂和 20 万吨磷酸铁项目合作协议,体量是本项目的 10 倍....
“MG 公司”未通过信披等途径公开自己在上市公司体外的锂电投资进展,自然迎来当地政府不满。而更关键的是,该企业是否真正有同时开展多个项目的实力?还是手头一个项目,在多个地方通吃?
启示:政府在制定各种政策时,应将前提条件设置到位,比如项目没有在其他地方政府拿过补贴,必须在当地实体化运作一年,常驻员工不能少于几人,产生税收多少,达到要求才能给予补。
9.假央企与假名企
通常是假冒、虚构股东背景(央企、国企、名企等),也有的通过复杂的公司架构及海外公司掩盖控制关系。假央企和假国企的数量庞大,2021 年至今,国资委根据各央企的声明公告,汇总公布了三批合计 823 家假冒央企名单,尚未被打假的数量更多。
假央企的情况复杂,有一些跟央企本身也并非毫无渊源,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种情况:一是虚假注册,即伪造央国企公章、签名等材料进行工商登记,注册“中字头”、“国字头”和“华字头”的公司名,而工商监管部门登记备案的“形式审查”程序不严格,导致虚假注册成功。二是通过中介挂靠成为央企的四级、五级子公司,或者地方国企、事业单位的下属子公司,大多是伪造工商信息的挂靠,被挂靠公司并不知情(但也存在少数合谋的情况),这类中介挂业务甚至成了明码标价的生意,每年收费数十万到数百万元不等。三是央国企多元化扩张阶段,与其他社会股东合资设立的子、孙公司,而央国企丧失控制权,该合资公司依托央国企身份背书而套取相关资源,为实际控制人牟利。
假央企、假名企叠加外资背景,更具有迷惑性。假央企通过在香港、新加坡、英属维尔京群岛、开曼群岛等离岸金融中心设立子公司,进而在香港设立孙公司,再次注册“中字头”、“国字头”和“华字头”的公司名,转身成为央企海外公司(假名企的海外公司可同样操作),对于渴求外商投资的地方政府具有很强的吸引力。比如:中国新型城镇化建设指导委员会,该委员会在香港注册,宣称项目资金来源为上级政府部门计划外奖补资金。
拿捏政府心理,假央企瞒天过海。由于地方在政府招商引资中对国企、央企有天生的偏爱。所以,一些民企便会想方设法让自己沾上一些国资的“血”,一是给自己谈判撑场面,如果运气好,碰上无意做详实背调的地方政府,还可能套取到一些政策补贴。
2018 年,一家名为“中铁城际控股有限公司”的企业打着央企名号,与多个政府单位签订合作协议。后来,中铁方面发布公告,称从未设立过中铁城际,与之也不存在任何股权关系,甚至毫不知情。“中铁城际”注册时向工商部门提交的涉及央企的营业执照、公章、法定代表人签字等均系伪造,“中铁城际”身份造假被坐实。
同时,除了伪造资料这种低级的手段,还有一种更“隐蔽”的做法——国企挂靠。企业每年只要出 50-500 万不等的费用(具体费用与实控企业级别有关),就可以把一家民营公司的股东背景变为国有性质,以获得更高的市场信用。这种做法无疑是钻了法律的漏洞,破坏了市场的公平竞争环境。
10.冒用企业名义投资
实际投资人(A 公司)与项目投资计划书或者可研报告中的投资主体(通常为行业内知名企业、骨干企业,B 公司)毫无关联,但让政府误以为 A 公司与 B 公司为关联公司。一般是为了在大都市圈周边土地价值较高的地区获得工业用地建设产业园(即以勾地为目标),或者争取政府其他优惠政策。主要有两种情况:一是实际投资人(A 公司)获得行业内知名企业、骨干企业(B公司)的投资计划书或可研报告,B 公司完全不知情,属于冒用 B公司名义的违法行为,只要政府能和 B 公司直接联系上,则骗局直接被拆穿。二是 A 公司与 B 公司的内部人员确实有关联,但未获得 B 公司正式授权,等到项目获得政府立项、用地批复意见之后再动员 B 公司参与,或者整合其他产业资源进驻园区。这类以勾地或补贴为目标的项目,要和实际产业投资项目区分开,有一些已进入资本市场或拟融资的企业,可能通过高管或其他关联人员设立关联公司(但没有直接股权关系),到地方进行投资,作为主体公司的生产配套基地,这样做的目的可能是为了保持经营的灵活性,减少融资或上市需要披露的事项,也可能是为了通过控制供应链改善财务指标。
11.大型企业垂死一搏
一些以往品牌知名度高、经营规模庞大的大型企业集团,因创始人经营决策失误或其他原因,主体公司负债累累,公司和企业家有多起被执行人、失信被执行人信息,公司的正常经营存在困难,处于破产重整边缘。其中的一些企业和企业家,在明知企业自身不具备对外大规模投资能力的情况下(如果被查出有可供执行的资产特别是固定资产,可能会被强制执行),仍然在各地策划产业项目,垂死一搏、死而不僵,希望利用信息不对称,动员政府给予前置补贴,或者通过工业用地套利,以此让政府为企业输血。政府一般较少上当,但也确实存在政府先期投入固定资产建设,最终项目烂尾的情况。需要注意的是,这类项目不同于政府平台对一些经营困难的上市公司进行的并购,这类并购一般是为了带动企业总体转移,推动当地产业发展。比如沈阳机床。
12.风口赛道的投机项目
集成电路、新型显示、新能源汽车、新能源、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领域,以及一些未来产业赛道,投机项目比比皆是。这里所说的投机项目,主要是指投资方属于“三无公司”——无技术(或停留在概念和小试阶段)、无资源(股东方实力弱小,无自行投资能力)、无客户(没有成熟应用案例),也没有市场化的投资机构支持,跟风市场热点,策划动辄数亿至数十亿元的大体量投资项目,并以政府大规模前置补贴或政府引导基金支持为落地要求。这类签约项目迎合了地方政府招引高新技术项目和完成招商任务的需求,但地方政府未必会真金白银实际投入。
武汉弘芯半导体于 2017 年 11 月成立,总部位于中国武汉临空港经济技术开发区。计划投资 1280 亿的武汉弘芯,作为武汉市明星项目上马,并邀请到曾经履职台积电和中芯国际的半导体行业风云人物蒋尚义担任总经理,曾在业内引起轰动,如今却陷入停滞烂尾、分包商诉讼追债,甚至当地政府无奈“自曝”资金危局的境地。
武汉弘芯一度是武汉东西湖区乃至武汉的香饽饽。2018 年,弘芯半导体制造产业园在武汉市2020年市级重大在建项目计划中位居第一,总投资额第一。同时,弘芯项目 2018 年和 2019 年也是湖北省级重点建设项目。在临空港区政府官网,也在 2018 年前后多次将弘芯项目作为标杆,既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也被作为临空港“速度”、“蝶变”的标志项目。甚至,2018 年 9 月份,武汉全市招商引资项目集中开工主会场就在弘芯项目所在地举行。
号称投资千亿、承载国产芯片复兴之梦的武汉弘芯轰然崩塌,其中受伤最大的无疑是武汉市政府。从武汉弘芯的股权结构来看,北京光量蓝图科技有限公司持股 90%,认缴资金为 18 亿人民币。武汉临空港经济技术开发区工业发展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持股10%,认缴资金为 2 亿元人民币,而其大股东则为武汉市东西湖区国资监督局。值得注意的是,武汉弘芯半导体虽然注册认缴资本为 20 亿元,但实缴资本仅到位 2 亿元,并且这 2 亿元是持股 10%的武汉临空港经济技术开发区工业发展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的实缴资本,而占股 90%的北京光量蓝图的实缴资本竟为 0 元。甚至按照公司章程,北京光量蓝图的发起人 2045 年 12 月 31 日之前都不用实缴出资,本质上光量为创始人设立的空壳公司,而武汉弘芯是创始人用空壳撬动千亿投资的芯片骗局,也是武汉在“中国芯”热潮下的产业资本招商的失败尝试。
2021 年 5 月,德科码半导体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德科码」)被江苏省 N 市中院终止重整程序,同时宣告公司破产。2016年 6 月,德科码、N 市政府,以及以色列 Tower Jazz 三方合作建设晶圆厂,项目落地 N 市某开发区,计划投资 30 亿美元。事实上,N 市已经是德科码「芯片布局」的第二站。早在 3 个月前(2016年 3 月),德科码便与同在江苏的 H 市签署了 150 亿的投资协议,但项目动工后,董事长李睿为并未按照约定出资,双方关系恶化,经过谈判,李睿为出局。在 N 市,李睿为故技重施,只拿出了 100万投资后,便催着当地出钱。由于烧钱的速度远超当地的资金供应(政府一方已经出资 2.5 亿),矛盾再次爆发;而且,N 市政府发现,德科码所谓的技术,只是斥资从国外企业的手中买来的;而作为合作伙伴的 Tower Jazz,并没有实际投入多少资金和技术参与到项目建设中。眼看情势不妙,李睿为又如法炮制,跑到浙江讲造芯故事,当地出资 700 万元之后,项目又黄了,给三地政府留下了一地鸡毛。
虚拟货币的盛行衍生了大批挖矿企业。但挖矿是标准的高能耗产业,(有研究显示,比特币挖矿每年消耗约 133.68 太瓦时的用电量,与 2020 年全球各国消耗用电量相比,这一数值位于瑞典(131.8 太瓦时)和马来西亚(147.21 太瓦)之间),地方政府对此并不支持。因此,很多挖矿企业便伪装成数据中心(把矿机伪装成普通服务器,外表上很难发现),以高科技企业的名义在西部偏远地区拿地,还享有电价优惠与政策补贴。
很多“三高”企业(高能耗、高污染、高排放)和与当地产业导向不符的企业,它们为了顺利拿到政府补贴,会对入园申请材料进行虚假包装,一家高污染企业摇身一变就成了科技企业、环保企业。合同签了,再责令退出,违约责任往往会让地方政府陷入两难。
赛麟(Saleen)品牌由前赛车手史蒂夫·赛麟于 1983 年在美国加州创立,以生产限量版跑车以及为主机厂改装跑车为主,后因经营不善,于 2014 年被王晓麟旗下公司收购。2016 年,王晓麟成立江苏赛麟汽车科技有限公司,并担任董事长和 CEO,将赛麟汽车引入国内,落地江苏如皋。赛麟汽车项目也是南通市迄今为止单体总投资最大的装备制造业项目,178 亿元的投资已被列为江苏省“十三五规划”重点项目。自此,如皋引入了造车新势力,踏上了“新能源早班车”,开始了五彩斑斓的“造车梦”。
但泡沫破碎在 2020 年,赛麟汽车前法务高级经理乔宇东对公司董事长、CEO 兼法定代表人王晓麟发布实名举报信,举报王晓麟虚假技术出资及涉嫌贪污巨额国资,并对其滥用职权、个人修为等提出质疑。好景不长,这家被如皋视为“造车梦”阶梯的新能源车企就逐步上演了法务举报、国资撤资、股东反目、员工维权、人走楼空、司法介入等一系列令人咂舌的戏剧性戏码。赛麟雪崩,如皋梦醒,如皋陷入产业招商大败局困境之中,还面临着巨额国有资产流失风险。
回顾赛麟汽车本身,天眼查显示,赛麟汽车注册资本为 100亿元,大股东为南通嘉禾,以货币认缴方式出资 33.4187 亿元,并持有约 33.42%的股份;王晓麟旗下的 4 家外商投资企业以知识产权作价出资,合计持有约 66.58%的股份,成为公司实际控制人。
值得注意的是,在股权结构中,南通嘉禾是唯一以货币出资的法人股东,而王晓麟旗下的 4 家外商投资企业仅以技术作价 66亿出资,名为引进外资,实际上只有国企出资。据赛麟前法务高级经理乔宇东举报,赛麟汽车的唯一国有股东南通嘉禾实际总计已提供资金 66 亿元,包括货币出资 34 亿元,股东借款 12 亿元(赛麟汽车以价值 12.11 亿的 28 套成套设备抵押);股东借款 20 亿元(王晓麟实际控制的 4 个外资企业股东的技术出资获得的股权作质押)。
而南通嘉禾背后的大股东最终指向如皋市人民政府,工商资料显示,南通嘉禾为江苏皋开投资发展集团有限公司出资 2 亿元设立的全资子公司,江苏皋开作为国有独资企业,股东为如皋市人民政府(授权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履行出资人职责)。
据说,在找如皋政府之前,王晓麟还曾找到鄂尔多斯地方政府,声称能给当地带来 200 亿的投资,但鄂尔多斯感觉太虚,于是就没有了下文。王晓麟也曾找过长沙地方政府,称要在项目上投资 260 亿美元,实现年产 40 万辆汽车的目标,或许,是长沙地方政府感觉到了不对劲,后来及时抽身。
纵观这场赛麟骗局,如皋市政府无疑是最大的“冤大头”,不仅为赛麟提供了汽车生产资质,真金白银砸下 66 亿,还提供了大量土地配套和资源配套,最终却换来一地鸡毛。但如皋政府在项目判断、资产报告评估、已投项目资金管理和控制、风险把控与项目监督等方面,是否履行国有资产管理的责任也是这场产业资本招商败局中需要重点关注的环节。
13.虚增收入的贸易类公司勾地
这类项目在过去商业地产繁荣时较为常见。主要是大宗商品贸易、供应链服务类公司(包括一些工业品垂直电商平台),通过内部关联交易做大公司营收规模,且关联交易占营收比重高,以业务单元、区域总部、结算中心落地为条件,在大都市圈周边选址,要求地方政府配套商住用地。但随着商业地产景气度下降,以及近年来一批大型供应链公司(如雪松控股)暴雷,这类项目已在减少。比如目前公众质疑的正威集团。
当然 此外还有一些小坑小骗,比如以考察之名,骗吃骗喝骗旅游;一些黑中介,声称牵线搭桥引资,实则骗取信息费;会展商借研讨会、招商对接会之名,骗取参会者会费等等,不过这些骗术并不高明,损失也不算大,不一一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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